一个四川的博主拍了自己村子里的长辈说方言的搞笑视频,有人在评论区留言问他们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押韵?四川人在底下答复说老辈子骨子里带的,上过学的年轻人反而说不出来了。参与N学姐的语音学实验的时候,我很好奇为什么在问卷里会设置除了普通话外的方言(母语)选项,她告诉我们口腔肌肉记忆存储的第一门语言事实上才是我们的母语,毕竟我们并不是一生下来就学习了普通话不是吗?打脑壳有一期讲严歌苓提到她曾经写过一本带四川方言(事实上是成都话)的小说,嘉宾说新生代粤语文学有林棹的潮汐图,而我们的方言文学早已断代。那天在德铁上刷到YAng这个博主的贴子,读到怔忡,明明在质硬的高地德语包围之中,沱江却倏忽流过眼前。我想起来我妈在我十多岁时仍然抱有写日记和随笔的习惯,当然她没上过什么学,不会漂亮的字词和文法,她写的实际也就是她在生活中说的话,但那事实上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的所谓方言文学。十来岁的某个下午,我偷偷翻开她的日记本,看到她写自己到菜市场买春颠菜,说春颠这个词就是在讲春天冰融化时候最顶端滴下来的一点绿,又写晚饭做春颠炒鸡蛋、蒸河鱼和白砂糖沾番茄。她的字词让我心里轰然地自卑、震撼和羞愧,这不是我在课堂上、书籍里读到的任何一种语言,我早就习惯于一种集体化的、宏大的、政治的符号系统,这种表达是如此陌生,却又像泥土、田埂、南河的水声一样熟悉。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使用一种被驯化过的语言,这些宏大的符号将我和本该属于我的真实的生活体验隔离。所谓真正的母语,早已在我身体里亡佚。
啃了十几年我感觉还是啃一些有活人的东西更“健康”(类似于至少是塞泥浆会有点固体残留),啃人全死光或者消失的东西其实很爽,但始终是热烈的虚无,有点类似大口喝下灼热的西北风。有活人的东西大致是那种能感觉到很明显是活人生产加工的文化产品,追星啦二次元啦都是有活人劲儿的,另外一类就是那种“已经或者近乎消失/结束的东西”,无论当时怎么搞甚至获得了很多东西(虚实皆有),最终会流失殆尽。这里说的并不是那些自我的记忆或者扔下的时间,也不是对自己的影响或者改变,我也能想到可以反驳“但是还有XXX”,但全都不是。这玩意更接近于“跟此世的连接”,因为已消逝的东西不会带来束缚,所以那是非常、非常完美的迪厅,只是走出来以后,音乐会渐渐越来越远了。“我听到跳动的节奏~可是没人邀请我”——于是你走进这个舞会,跳了整整一夜,红鞋子令你没法停止,一直翻到最后一页,合上这本书,鼓点也就消失了。
@articuno 一起喝醉!快乐了又
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总有些真笑,也有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