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记
我很想一直吃东西满足这种饥饿感,但是其实还是不太舍得,初中很长一段时间我故意饿着自己,因为有罪恶感,每天晚上只花一块五在学校拐弯的关东煮小摊,一串海带一串鱼丸一串豆腐,告诉自己这是肉是菜是蛋,营养好完整。上了大学才开始学会为自己主动花钱,买一点额外的特别想吃的东西其实真的会幸福的,看着寝室里堆起来我买的零食,会觉得拥有了全世界,一个王朝,虽然时不时又觉得,如果放纵自己买吃的,应该会把自己吃的很胖吧,哈哈。
提起所谓剩余的食物,会想起堂姐,至少对我来说,像堂姐一样家里人主动买了很多零食吃不动过期的情况应该是没有的。无论买了什么我都会干干净净地吃完,零食吃的特别快,真的能像消灭饭一样飞快地消灭掉。家里人除了主动要不会买我喜欢吃的东西(虽然要了也就买了),倒是姑姑偶尔会拿一大袋子从单位超市换购的零食来塞给我,说吃不完,每次我都心怀感激地收下,然后咔嚓咔嚓咔嚓。
堂姐的书桌凌乱,散放着好多过期的零食,记忆犹新的是高一在她家午休,一盒那种丽芝士的长条形抹茶巧克力饼干,我翻过来看到盖子上写着过期了,于是遗憾地把它放下,忍了忍,还是等堂姐没注意的时候拿了一条,真好吃啊,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一盒我可以一天就吃掉。怎么会剩下呢。我不理解。
我还会想起大伯,堂姐的爸爸,他是个充满艺术细胞的人,会画非常好的工笔细描。我和堂姐从小一起长大,都喜欢画画。在七八岁的时候,他到那里看着头碰头一起画画的我们,说:哎呀,还是XX(堂姐的名字)画得好啊。
我听着他说,想起小学一年级,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水泥地被照得白白亮亮,他带我去买文具。他出手很阔气,可能想到小侄女也刚刚入学,于是真的塞了好多文具到篮子里。有一个漂亮的紫色文具盒,还有粉色的小房子转笔刀,一大把铅笔(我用到高中还没用完),粉蓝色的橡皮。我记得很清楚,真的很喜欢那个文具盒,从没有这样被大方地无条件地给予过一批财产,对于小孩子来说,那个就是宝物。
他非常开朗,爱开贱贱的玩笑,有时也有点可怕。其实很想要和他说话,但是作为一个非常非常内向的小孩,我没有办法回应,只是保持着安静。堂姐很爱笑,也擅长表现自己,很会唱歌,也很有主见,眼睛长得非常圆。我想应该还是堂姐讨人喜欢。
但是我还是想,就算堂姐画得好,那夸奖应该也是明目张胆的偏心吧。毕竟他说话的时候一如往常,贱贱地笑着看向堂姐,然后说毕竟是我闺女。
我于是发觉,那样无条件的好,其实也只是给一个别人家的小孩子的分量。我并不招人喜欢,只是一个莫名其妙想要和他说话的小侄女而已。究竟说不说,无所谓的。
但是我还是想要那样的夸赞。明目张胆的偏爱,就因为是女儿所以闪闪发光。大一和舍友聊天,聊到会喜欢什么样的老师。她们都说喜欢偏爱自己的那种,我说喜欢做事公平的,因为不觉得自己会得到偏爱。我一直很努力,所以被我频繁提问的老师往往对我印象不错。
可是回过头想想,我应该还是喜欢的吧。只不过我从没有迈出过那一步去主动寻求。
高一的时候去堂姐家借宿午休,堂姐上了高二。我们感情依旧好,但是我没来由地害怕大伯大妈,尽管爸爸每周都给他们送去一大袋子菜作为伙食和感谢,但我还是从他们眼中看到一些陌生的,礼貌的麻烦。堂姐在叛逆期,讲话总有种不耐烦的态度,他们的家庭氛围似乎也有种微妙的焦躁。大概是不希望我打扰堂姐学习的。我谨小慎微地缩小活动空间,但还是和堂姐打打闹闹——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大约没办法克制的住。他们偶尔不经意地提,大多数时候依旧沉默,但是恰恰因为这样的沉默,我觉得好悲伤。我们几家人关系很近,都远离家乡,新年也会一起聚餐。但就算这样,也一定没办法回到那个时候,那个阳光明亮,他带着我去文具店买文具的午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