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屏风上》
「当我遇到他时,我试图去辨识那丰富的阅历是如何影响他这个人的;可惜的是,他虽然是个快乐、友好的人,有着一肚子的奇闻轶事,也乐于叙说他的所见所闻,但是我却无法发现哪一段冒险经历曾深深打动过他。引导他做出那些古怪事情的冲动源于他与生俱来的古怪习性。他厌倦了文明世界,产生了一种远离陈规旧习的激情。生活中离奇的事物吸引着他,他有一颗不知足的好奇心。但我觉得他的经历仅仅是肉体的,没有转化成心灵的体验。这也许是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根本就是个平庸的人。他平淡无奇的外貌,恰恰是他平淡无奇的灵魂的最真实的说明,在那道空荡荡的宫墙后面,仍然空空荡荡。
那就是为什么他有如此丰富的素材,写出的文章却索然寡味,因为在写作中,更重要的不是丰富的材料,而是丰富的个性。」
#笔谈
《漂泊者》这篇记两点,一是硬性知识或素材与写作的关系,二是文章本身就是素材。
一还可以补充帕乌斯提过的一点:需要一条完整脉络串联起作者已掌握的素材,在作品内部组建一个彼此联通的网络,类似于搭建一个基于情节的知识体系。
二是这里为之作传的人的经历可资参考,从伦敦警厅书记到随船至南美游历,经南太平洋又抵达厦门,徒步中国各省。可惜没写他的经验,想听更多细节。
《内阁部长》这篇的写法有意思,写一个官员形象亲切斯文,住处布置讲究,跳写了一组隐含愤懑的政治对话,随后又跳写各式艺术品,详写其中花鸟画的表现力,紧接着急转而下写道:
「但对我而言,这次见面中最奇妙的事情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根本就是个恶棍:腐败渎职、寡廉鲜耻、为达目标不择手段。他是一个搜括的高手,通过极其恶劣的手段掠夺了大量财富。他是个虚伪、残忍、报复心强、行贿受贿之徒,中国沦落到他所悲叹的这个地步,他本人也难辞其咎。然而,当他拿起一只天青色小花瓶时,他的手指微曲,带着一种迷人的温情,忧郁的目光仿佛在轻轻地抚摸,他的双唇微微张开,似乎发出一声充满欲望的叹息。」
一步步透露信息,又转而写别的话题,两边摇摆着,等读者已经被吸引着走近某道门,再暴力地把人推到门外。